岳希明：财政与收入再分配
时间：2021-03-012021年1月23日，由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中国财政金融政策研究中心和人大财税研究所联合主办的“财政与国家治理”高端云讲堂系列讲座第16期成功举行。本次讲座的主题为“财政与收入再分配”，由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岳希明教授主讲，浙江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方红生教授主持。讲座吸引了众多专家学者参与并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岳希明教授
岳教授从收入分配问题的三个方面讲起：一方面是要素分配，即收入在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分配，另一方面是收入差距，最后是收入再分配。讲座围绕收入再分配问题展开。我国收入差距在国际上处于很高的水平，高收入差距会对中国经济和中国社会造成不良影响。岳教授认为，我国收入再分配政策调节力度不足导致这一问题产生。收入再分配调节手段包括个人所得税和社会保障支出。个人所得税对收入再分配的调节作用很小，主要依靠社会保障支出。但我国的社会保障支出规模比较小，且主要集中在少部分人身上，这是我国收入差距大的主要原因，也是唯一原因。
随后，岳教授阐述了社会保障支出收入分配效应的重要性，指出我国收入再分配政策中存在的问题，并提出解决问题的途径。
岳教授认为，想要缩小一个国家的基尼系数、改善收入不公，主要依靠社会保障支出。社会保障支出从政府角度来讲是支出，从居民家庭的角度来讲是收入。居民家庭的收入有工资收入、财产性收入、经营性收入和转移性收入，其中转移性收入来自政府。图1展示了居民收入的生成过程：最初有市场收入。相对于通过政府来调节的收入而言，它是来自市场的评价，而这种评价自然会形成收入差距。市场收入形成后，政府开始介入调节，手段之一是转移支付（社会保障支出），形成比市场收入差距更小的总收入。政府通过向高收入者征收个人所得税，进一步缩小收入差距，形成可支配收入。在测算收入再分配政策的效应时，将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数与市场收入基尼系数相比较得到政府收入再分配政策的总效应，将总收入基尼系数与市场收入基尼系数相比较得到社会保障支出的收入分配效应，将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与总收入的基尼系数相比较得到个人所得税的收入分配效应。
图1 居民收入的生成过程
岳教授对2018年我国收入再分配效应估计后发现，我国收入再分配政策使得基尼系数降低了3.66个百分点，其中社会保障支出的作用占95%，个人所得税的作用占5%。与OECD国家对比，我国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数比OECD平均水平高13.16个百分点，其中14%由市场因素造成，86%由收入再分配政策效应造成。这说明中国人均可支配收入差距之所以比OECD国家大，主要来自于收入再分配政策，而非市场因素。就收入再分配政策的效应而言，OECD国家社会保障性支出的作用占80%，个人所得税的作用占20%。说明在收入再分配政策中，对低收入人口补贴的社会保障支出是最重要的。
和OECD国家相比，我国的个人所得税收入分配效应之所以这么低，主要是因为我国居民收入中用于向政府支付的个人所得税的部分（平均税率）非常低。在我国的税收比重中，个人所得税占的比例大约为6%，但是发达国家一般税收收入中个税占比大概是20%，有的国家甚至是30%。如何增加个人所得税平均税率，发挥个人所得税收入再分配效应在不同人群间的税收负担分配值的调整，是值得探讨的问题。
岳教授还引用其他发展中国家的数据与发达国家对比，再次证明上述观点。拉美国家与发达国家相比，市场收入的基尼系数差别不大，而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存在较大差异，且个人所得税在收入再分配中起不到主要作用。这些事实印证了“收入差距大不是由市场因素造成，而是由收入再分配政策造成”、“在收入再分配政策的手段中，社会保障支出最重要”的结论。
紧接着，岳教授指出我国社会保障支出存在以下问题：规模小、集中在少数人身上、收入分配效应低。就社会保障支出而言，2012年中国社会保障支出占GDP的比重仅为7.2%，之后缓慢上升，而与中国经济发展水平大致相同的国家这一比重为10.5%。相差的3.3个百分点与2012年GDP相乘约为17832亿，可见差距之大。就个人所得税而言，个税比重越高说明税收公平性越强，而与发展水平相同的国家相比，我国个人所得税的规模及其占整个税收收入的比重都非常小。因此，我国无论是财政支出还是财政收入，对收入分配而言都是不利的。从2018年人均可支配收入中转移性收入的组成部分来看，城镇事业单位的退休金或企业职工养老金收入占78%，农村居民养老金收入仅占2.5%，说明在社会保障支出规模很低的情况下，主要部分给了城镇职工和居民，而广大的农村人口获得的转移性收入非常少。行政事业单位退休金是农村居民养老金的38倍，说明政府对社会保障支出的投入分配非常不均衡，收入分配效应很低。
针对以上问题，岳教授进一步提出，解决中国收入差距的唯一出路是增加社会保障投入，把它投在农村人口身上。然而兼顾效率与公平并不容易，需要政府解决。如今60%的贫困人口是丧失劳动能力的人，靠“生产性项目增加创收能力”的开发式扶贫已经行不通。基础设施建设和生产性项目对于丧失劳动能力的低收入人口的收入提高影响不大，因此建议政府增加向低收入人口的社会保障支出。
方红生教授
主讲结束后，主持人方红生教授总结指出：岳教授的讲座阐明了三个核心观点：一是与其他收入再分配政策相比，社会保障支出政策效应更为重要；二是当前中国社会保障支出存在规模小、集中在少数人、收入分配效应有限三大问题；三是解决我国收入不平等要改善我国收入再分配政策。针对以上观点，方教授肯定了其政策价值。
最后，在问答环节，岳教授就“如何看待个人所得税之外的其他税种收入再分配作用”、“发展中国家是否有以个税作为主体税种的成功案例”等问题与现场观众进行了精彩互动。至此， “财政与国家治理”高端云讲堂系列第16期圆满结束。
主讲人介绍：
岳希明，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扶贫开发领导小组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入选2015年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并授予“有突出贡献中青年专家”；获得2016年政府特殊津贴；获得第十四届（2010年度）孙冶方经济科学论文奖；获得英国Emerald出版集团颁发的2013年度人文网络奖项卓越论文奖(Emerald Literati Network 2013 Outstanding Paper Award)。主要研究方向为：收入分配、农村贫困、地方财政、国民经济核算。
主持人介绍：
方红生，浙江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青年长江学者，浙江大学不动产投资研究中心主任，浙江大学财税大数据与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教育部新一届（2018-2022）财政学类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委员，中国财政学会理事，浙江省财政学会第八届理事会常务理事、副秘书长。荣获2018年高等教育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其研究成果曾获中国青年经济学家优秀论文奖1项和省部级优秀成果奖3项。在《经济研究》、《管理世界》等中文权威期刊和The World Economy、China Economic Review等英文著名SSCI期刊上发表十数篇学术论文，其代表作是《中国式分权、内生的财政政策与宏观经济稳定：理论与实证》。主要研究领域：财税理论与政策、政府间财政关系、中国公共经济问题、中国资本市场和公司金融问题、宏观经济中的政治经济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