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税制改革不但要考虑财税体制改革的背景，更要考虑未来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大背景。岳老师谈到了前瞻性的问题，即在数字经济背景下如何对税制改革进行适应性调整，比如增值税改革、消费税筹集财政收入的职能、个人所得税改革，这与我的研究思路高度一致。税制改革要放在整个社会经济大背景下考虑，即“跳出税收看税收”。接下来我将从中国新一轮税制改革面临的任务、目标以及经济社会发展对税制的要求等角度来谈一谈对新一轮税制改革的思考。

十八大以来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词是：中国式现代化、高质量发展、共同富裕、全国统一大市场。这几个关键词的关系是什么？我尝试做了一些梳理。高质量发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首要任务，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中国式现代化的特征之一，是中国式现代化的落脚点；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坚强支撑。把这几个词串联起来就回到了岳老师提到的中国式现代化。因此未来的发展目标是中国式现代化和共同富裕，高质量发展是具体任务，而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是高质量发展的具体内容，建设全国统一大市场是构建高水平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主要抓手。

经济社会发展对税收制度要求与税收实践基础

经济社会发展对税收制度的要求包括三个方面：1.从微观层面看，或者从市场层面看，税收制度的设计安排要激发市场主体内生动力，是确保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的基础性制度。2.从宏观层面看，税收制度或税制改革应该有利于稳定宏观经济，引导经济社会发展，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3.税收制度应发挥保障国家财政汲取能力、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职能。

我国的税收实践基础可概括为：第一，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税制体系已经建立起来了。第二，税收征管智能化水平大大提高，税收征管能力迈上新台阶。第三，税收收入增速和税收收入占GDP水平处在历史较低水平。

新一轮税制改革的理论思考

在税制要求和税收实践基础的前提下，新一轮税制改革要回归税收的基本规律。可以回归到最基本的税收理论来讨论：一是税收的职能作用，二是税收的两大原则。

首先，思考税收的职能作用。新一轮税制改革在强调税收筹集财政收入职能的同时，还应提升调控职能、分配职能以及治理职能。因为高质量发展有五维度要求，税收多方位职能和当前税收实践基础共同决定了新一轮税制改革要全面强化税收的四大职能。

其次，思考税收的两大原则。效率和公平两大税收原则在新一轮税制改革中既要作为价值性目标，也要作为工具性目标。如何理解工具性目标和价值性目标？工具性目标指税制改革要促进市场效率的提升和促进社会公平，价值性目标指税制改革既要提高税制效率又要促进税负公平。通常认为，效率和公平不可兼得，但从价值性目标这个层面来看，效率和公平两大原则是统一的，有效率的税制往往能够实现税负的公平。

新一轮税制改革的目标和路径

在基础理论问题的前提下，我们进一步讨论新一轮税制改革的目标和路径。新一轮税制改革应在现有税制基础上，在结构性改革中稳定宏观税负，全面提升税收职能作用，充分体现效率、公平两大原则，实现税制的结构性转换。通过税制的结构性改革，可进一步优化政府、企业和个人的分配关系，促进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的协调发展。大家讨论分配的时候，可能更多讨论个人所得税在调节居民收入或居民所得分配中发挥的作用，但税制对宏观收入分配格局优化的作用也应重点考虑。

关于税制的结构性改革，我从七个方面谈一谈想法。

（1）稳定增值税的收入职能，同时提高消费税和个人所得税等其他税种的收入职能，特别要强调税收的财政汲取能力的问题。

（2）提升增值税的中性程度，以增值税制度的优化提升整体税制效率，从而促进经济效率提升。关于深化增值税改革，岳树民老师、樊勇老师都提到要回归增值税基本原理的问题，这点我也深表赞同。在当前的改革环境下，可能还要特别倡导纳税人以价外税的方式签订合同，这样可以更好地让纳税人理解增值税原理，为深化增值税改革创造有利环境，达成社会共识。

（3）精雕细琢个人所得税制度，尤其要重视各税制要素间的科学合理搭配，在强化收入职能的同时，要重视其“自动稳定器”的逆周期调节作用、就业优先等宏观调控作用、税收的分配作用和国家治理作用。个人所得税实际上和我们的就业息息相关，好的税制可以很好地发挥治理职能作用。

（4）统筹推进个人所得税与企业所得税改革，公平税负，推动创新创业。

（5）统筹推进以环境保护税为代表的绿色税种改革，强化税收的调节作用，促进经济社会的绿色低碳转型。

（6）统筹推进土地、房产的租税费制度改革，为地方政府建立稳定的、可预期的生财机制。在土地出让金收入大幅下降的情况下，为地方政府建立生财机制、推进房地产和土地的租税费制度改革，将有利于引导地方政府行为，推进统一大市场建设，完善地方税体系。

（7）全面规范清理税收优惠政策，确保税收调节职能既不缺位又不越位。

最后我想强调，新一轮税制改革是多元目标和多方利益的平衡，需要整体设计、重点推进和协同改革。比如，税制改革要为财政体制改革奠定税制基础，财政体制改革也要为税制改革创造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