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4日，“第八届税务风险防控高峰论坛”，聚焦平台经济的涉税问题进行研讨。白彦锋教授受邀作为本次论坛的研讨嘉宾，以《平台经济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为主题，探讨了实现平台经济高质量发展这一目标，平台管理、财政分配、税收制度等方面应如何发力。下文整理自白彦锋教授在论坛上的发言。

我个人对于平台经济非常感兴趣，也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在这里和大家探讨、求教。

平台经济的经营，在线上和线下有什么区别？就好比我们参加论坛，由于疫情原因大家都习惯了线上交流，自己在屏幕的一端讲完看不到别人的反馈，不知道别人听没听，也不知道自己讲得好不好。今天参加这样的线下会议，我会有一种压力，在场有这么多专家、老师、官员、企业家，如果讲得不好的话，很快就传播出去了。我想，平台经济可能也有类似的道理。如果线下运营的话，大家也可能会感受到类似的压力，从而形成自我约束。如果线上虚拟化运营的话，我们中国人讲“慎独”，那么在利益驱动下平台经济是不是还能做到“慎独”，是否还能做到自我约束与监督？

刚才李所长从平台企业的角度谈了对平台经济的认识，下面我从一个消费者的角度谈谈自己的一些想法。我们学校旁边有一个三旗百汇，我经常去那里买点牛羊肉，比网上或者超市买更便宜一些。像这样的大卖场有什么特点呢？商户林立，价格透明，便于比较。两家商户卖相同的肉，我用手摸一摸就能对比出来注水没有、质量怎样。平台经济，在我的理解中和大卖场是一样的，建一个平台供大家交易，只不过现在这个平台搬到了线上。

在这个平台经济的渠道中，收益应当如何分配？比如房地产交易，交易平台匹配了买卖双方，为我们提供了很多便捷，但同时也收取了很高的中介费。这个中介费花得值还是不值？房地产交易平台是在做贡献还是在做压榨？再比如房子装修，平台企业装修中介费就是30%，如果直接找工长的话也未必可信。再比如最近有一个很火的企业双语直播卖玉米，一根玉米卖6块钱，《农民日报》发表感慨，农民从中获取的收益只占这6块钱的10%。农民将玉米通过冷链卖到消费者手中确实需要这样一个渠道，那么在这个渠道中收益如何分配才是合理的呢？还有前面几位专家探讨的，很多企业都关注ESG，公司治理要绿色，要讲究企业价值和企业形象。企业要生存下去，在价值观上获得消费者的认同，因此努力打造绿色企业。企业把自己漂绿或者洗绿之后有什么好处？产品卖得贵一点，消费者付钱要多一点。那么消费者多付多少是合理的呢？这个企业到底是不是真的绿色呢？

在平台经济强劲的发展势头下，现有的传统财税体系能否实现有效分配？在现有属地征税规则下，平台企业的收入来源地和利润实现地可以分离存在，这意味着平台企业所在地可以获得消费者所在地创造的税源对应的税收收入，违背了传统经济体系下税收与税源一致性的基本原则。之所以讨论这个话题，也是受冰洋老师、冯部长包括刘毅教授文章中“增值税要从生产地课税转向消费地课税”这一观点的启发。我的博士论文里面有“不能偏向生产地课税的税制”这一观点，否则会导致北京街头的出租车都是北京现代，深圳街头都变成比亚迪，这就是市场分割、重复投资，是不利于我们统一大市场建设的。在生产地课税是有征管优势的，如果转为消费地课税，那么征管对象就增加了很多，纳税遵从成本也会相应增加。之前我们调研成品油销售企业，消费税如果从出厂环节转为消费终端，那么算上加油站和批发企业，我们的纳税主体就会从二百多家扩大为十万多家，这个数量级是很大的。虽然，随着金税四期工程的推出，我们国家的税收征管越来越完善。但同时，纳税主体变多意味着征税成本增加，我们是不是值得投入这么多？生产地课税意味着比较重视生产，在源头处扣缴有征管优势。比如我们学校老师交税都是财务处代扣代缴，尽管会有税源税负背离的问题，但是好在转移支付可以很大程度上弥补。如果是消费地课税的话，是不是意味着更重视消费甚至导致过度消费？纳税人数量过多，纳税环节难以确定，这些问题都要如何解决？

我们的产业结构从“一二三”转到“二三一”再到现在的“三二一”，一直在向利润率更高的环节聚集。产业比重的变迁和我们的储蓄率变动也形成了鲜明对比，储蓄率在不断下降，消费在不断增加。在规模经济和发展营销的冲击下，消费者被直播、推销刺激了消费欲望，甚至形成大量冲动性购物。平台经济各类自有特征也极易诱发其市场的低门槛、低成本进入，导致行业无序化地扩张性发展，使得经济发展效率因此受到影响。同时，在公共品提供或者是器官捐赠这样的公益品提供中，这样的激励是相对不足的。

在这种情况下，平台经济的发展，不能是野蛮、失序生长，需要和我们整个经济发展结合，和谐共振才能实现高质量发展。比如，从财政支出结构看，我们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什么经济下行压力比较大？我们从生产建设性财政转为强调民生性支出，经济驱动可能会降低。《十四五规划》中强调加快发展现代产业体系，要把经济发展的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而不是只要有钱就可以在世界上买粮，是这样吗？我们再看一下欧美经济体有没有钱？美元欧元作为世界硬通货，通货膨胀率是多少？这些问题和我们的经济脱实向虚是有很大关系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强调强基固本，我们要平衡好消费和生产的关系。“微笑曲线”中，售后服务和研发利润率比较高，生产环节利润率比较低，那么我们的宏观经济要思考如何去平衡。只有把这些问题都想清楚，才有可能打通平台经济的堵点和痛点，这样再去谈我们的税制和平台经济的未来可能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