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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志恒:从《预算报告》看2023年财政形势与政策

时间:2023-03-21

2023年3月8日,由中国人民大学财税研究所主办的中国财政政策论坛2023年第2期(总第5期)——“从预算报告看2023年财政政策”学术研讨会在线上顺利召开。粤开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研究院院长罗志恒受邀作为本次论坛的研讨嘉宾,从加力提效和防范化解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两方面解读预算报告,并对新常态以来财政运行的五个新特点进行分析总结。下文整理自罗志恒首席在论坛上的发言。


今天主要探讨两个问题。第一是如何看待预算报告中反映出的2023年财政政策;第二是疫情以来、新常态以来财政运行的新特点。

一、如何看待2023年财政政策

2023年的预算报告反映出财政政策的两个基调:一是加力提效,对应的是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提到的稳增长、稳就业,以及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好转的目标。二是防范化解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政府工作报告》重点提到三个风险:当前经济面临的房地产风险,中小金融机构的风险以及地方债务风险,意在防风险。总体来看,这次政府工作报告和预算报告反映出2023年是一种有克制的宽松、留有余地的积极。赤字率提高0.2个百分点到3%,规模上升5100亿到3.88万亿的水平;专项债规模上升1500亿,从3.65到3.8万亿,两者加总是7.68万亿的水平。具体来看:

首先要认识到“加力提效”是顺应经济形势的要求。不同于2022年的“提升效能,更加精准,更可持续”和2021年的“提质增效,更可持续”,2023年的“加力提效”将力度置于效果之前,更接近2020年“更加积极有为”的基调,与2019年的“加力提效”和2018年的“聚力提效”一致。新的要求考虑了当前的经济形势,即当前面临着总需求不足、微观主体信心不振等问题,房地产风险未充分释放,消费未进一步提升。今年的外部环境较疫情三年来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全球面临几十年一遇的通胀,以美联储为首的央行快节奏加息步伐,带动全球需求下行,引发中国出口往下走;韩国、越南、中国台湾地区的出口也已经转负,因此扩大内需成为今年宏观政策的重要内容。因此,这种情况下,要保持相对积极的财政政策。图1可看出我国自1998年以来财政发挥了逆周期调节的作用,财政政策赤字率的安排总体上顺应了形势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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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1997-2021年实际赤字率和经济增长

其次,2023年的加力提效采用的是“控赤字”和“扩专项债”的组合方式。表面上,赤字增加了5100亿,专项债仅增加了1500亿,似乎是扩张赤字、控制专项债,但是我们要看到实质。专项债应当以专项项目收益为专项债的偿还依据,但现在专项债项目收益越来越低,已不足以偿还这个债务,部分地区出现申报环节包装、发行和使用环节低效的现象,专项债在事实上一般化了。因此有必要通过地方政府发行一般债的方式来拉动地方政府基建,稳定总需求。也就是说防范化解风险应该采取提高一般债、扩大赤字、适当压降专项债的方式;但实际上,财政赤字率仍控制在3%的所谓警戒线上,导致赤字扩张力度有限,而通过专项债的方式来扩张。

之所以赤字率只提高到3%,而不敢突破,可能与我们社会长期认为的3%是警戒线和财政纪律分水岭有关。从专业的角度,我们应意识到3%的约束线并不是铁律。事实上,在面临重大外部冲击时,每个经济体都是相机抉择,根据它的经济形势调整它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2000年至今,一些主要经济体的赤字(口径不同)基本都突破了3%的水平。3%更多的是一种心理约束或者是舆论约束。如果把专项债纳入赤字,去年已经达到了7.7%的水平。真正的财政约束是财政管理制度的完善,是问责机制的配套,需要社会和各方面对赤字有比较好的认知。

下面我们具体讨论下专项债3.8万亿的水平。去年是3.6万亿,而所谓的3.6万亿和3.8万亿都是当年的新增规模,在实际发行中也会相应使用专项债的限额和余额之间的差额,即结存限额。比如,去年二季度突发疫情对当时经济造成很大的冲击,紧接着我们使用了专项债结存限额5029亿。因此,当年新增计划为3.6万亿,加上结存限额使用5000亿,实际为4万亿;再加上1万多亿再融资,去年专项债发行规模创新高。今年计划为3.8万亿,但差额仍有1.15万亿,理论上全部使用也有4.95万亿的空间。当外部环境发生超预期变化时,我们还是有应对变化的空间和工具。

除了加力提效还需防范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在今年的3.88万亿中,赤字比去年3.37万亿高了5100亿元,这个赤字全部由中央政府承担,通过国债发行来弥补,这实际上就是中央政府更多地加杠杆,通过这种方式来同时实现加力提效和控制地方债务风险的扩张速度,此外还有盘活存量统筹财政资源,调入政府性基金预算和国有资本经营预算,强化绩效管理和优化支出结构提高支出效率等方式。

二、近年来财政运行的新特点

财政近些年运行出现的新特点需要密切关注。

第一个特点是宏观税负持续下行,财政汲取能力下降,出现了“减税降费陷阱”,稳定宏观税负势在必行。2023年从追求数量规模型的减税降费转向效率效果型,强调精准性和针对性,突出对中小企业、制造业、特困行业的支持。

从1994年分税制改革以来,大部分年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增速高于GDP名义增速,在2015年之后低于财政收入的增速,一般公共预算收入/GDP下降为16.8%,比2015年的高点下降了5.3个百分点。持续大规模的减税降费陷阱,导致企业行为扭曲,以对减税降费的预期代替改善经营管理能力,同时不利于税制运行的稳定性。

持续大规模减税降费在企业和居民预期低迷时难以转化为经济增长,同时不能削减支出,导致债务规模上升较快,负债率以更快的速度上升。当前社会面临诸多内外部风险,如一些非经济政策对社会信心的冲击、运动式环保提高了企业大宗商品和原材料的价格,导致社会对减税降费存在较高预期,用减税降费来对冲企业成本上升等问题。由于一些非经济政策导致企业和居民信心比较弱,在居民和企业预期较弱的背景下,减税降费难以转化为企业的投资和居民的消费。即分子端减税降费,但同等支出没有削减,推升债务,但分母端GDP增速没有同步增长,导致负债率出现更快的增长。这与减税降费缓解企业现金流,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进而转化成为企业的投资和居民消费的预期和理论逻辑不符,产生了“减税降费陷阱”。

这启示我们减税降费应当与其他政策配合,否则逐年提升规模的减税降费将带来税收制度和税制运行的不稳定,而且效果不佳。因此,在下行期时,支出政策恐怕要优于收入政策。支出政策能直接扩大总需求,促进经济循环。

另外,从图2可以看到,把四本预算加总再剔掉重复计算部分,政府财政的汲取能力这些年也在持续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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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2013-2021年广义宏观税负

第二个特点是经济社会风险财政化,政府潜在支出责任增加。近年来经济社会风险多发,主要表现在:一是房地产风险冲击财政,房地产税收和土地出让受冲击,地方为保交楼成立房地产纾困基金,支出端增加地方政府救助责任。二是金融风险财政化,大部分城商行以及一部分农商行的第一大股东是地方财政,且由区域经营和属地监管,业务与当地财政紧密相关,因此地方财政承担着一定的兜底或关联责任。如中部某省份出现的村镇银行的事件,引起了社会稳定和舆情关注,需要地方政府垫付一部分资金。三是城投和财政风险交织,城投支持拿地。在2022年第二批次拿地中,深圳、广州、厦门、天津四城民企颗粒无收。四是通胀风险引发了财政冲击,PPI同比偏低,财政收入的价格因素贡献偏弱,但财政需补助中低收入人群和成本上升企业。五是突发的疫情和地缘政治因素等引发对财政的冲击。总结来看,经济社会风险的财政化增加了政府潜在支出责任,推升新的债务问题。

第三个特点,收支差明显上升,对财政资源统筹能力要求上升,高度依赖非税收入和调入资金。我国每年年初定的赤字和次年执行数和决算数一分不差,但事实上这就是会计或计算上的一个平衡游戏。2022年,财政赤字是3.37万亿,实际上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减支出的差额是-5.7万亿,财政收支差(橙色线条)仅次于2020年的水平,因此还有接近2.3万亿的资金是从其他渠道来的。总体来看,收支差高度依赖调入资金,政府性基金预算和国有资本基金运算的调入,以及使用过往的结转结余。现在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的主体依靠房地产收入,而我国的劳动年龄人口早已见顶回落,劳动年龄人口的另一面就是主力购房人群下行,意味着房地产未来的销售难以达到过去的高水平。土地出让收入难以保证,因此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也将下行。此外,我们当前的一般公共预算高度依赖非税收入。这些年非税收入增速动辄20%以上增速的增长,个别地区非税收入占比非常之高,现在税收收入占一般公共预算收入的比重是81.5%,基本上是分税制改革以来的低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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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2003-2022年财政收支差

资料来源:Wind、粤开证券研究院

第四个特点是区县风险上升。调研发现区县的库款保障水平系数明显下降,区县财政运行的流动性风险和财政重整风险上升。数据整体可以看到区县风险明显高于全国、省级的水平。

第五个特点是财政和债务空间仍有,但在收窄。近乎无限责任政府与考核激励机制是地方债务的根源。前面我们谈到形势比较严峻,但我们不用那么悲观,财政形势年年难年年过。将财政和债务空间和西方经济体相比,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公有制国家具有大量的公有资源,所能承载的举债空间和赤字空间相对更大。从图4可以看到中国和美国付息的情况,财政和债务空间仍有,但在持续收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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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中美财政和债务空间对比

资料来源:Wind、粤开证券研究院

至于2023年,2023年财政收入形势比去年要好,主要是经济恢复奠定了收入恢复的基础、去年缓税的7500亿今年可入库以及去年的低增速,比如海南一般公共预算收入预期增速达到15%。因此,今年的收入增速目标不难达成,收入形势好于去年,但是支出是刚性的,社会民生要兜底、经济社会风险要化解、经济增长要靠财政去拉动,负重前行和紧平衡的态势依然延续。总之,财政之难在于多目标平衡,同时又在于政府职能近乎无限,尤其是对于地方政府而言;但财政之荣光在于难中有巧,在于服务国家大局,在于担当国家治理的基础和重要支柱的神圣使命。